父親是一九五二年來到雙林農(nóng)場參加工作的,屬于第一代天津農(nóng)墾人,當(dāng)時十六歲?!八饺展蜒陨僬Z,做事認(rèn)真,雖然生活在那艱苦的年月,但很整潔”這是老一代人給他的評語。
記得我很小的時候,有一天父親回家時,左手及胳膊上纏滿了白色的紗布,腰微微的彎著,把我們一家嚇壞了,但父親只輕輕說了一句:“不小心摔了一下?!焙髞砟赣H才聽人說,父親在工作時馬兒驚車翻到河里砸傷的。
當(dāng)我十六歲的時候,接了父親的班,成了農(nóng)墾第二代。父親則帶著一身的傷痛病退回原籍了。臨走前,父親鄭重的找我談話:“好好干,爭取入黨。”這是父親一生中對我提出的唯一一次要求。當(dāng)我二十六歲入黨回家報喜時,父親樂了:“看來干的還不錯,今晚喝兩杯?!?
九十年代末,父親因患腦血栓的癥狀,來津治病,由于我在農(nóng)場派出所工作,經(jīng)常三五天才回家一次,妻子有時抱怨:“一走就是好幾天,回家啥也不干,就知道睡?!备赣H勸慰:“忙了好幾天,一定是累壞了,就讓他多睡會吧!”后來,父親搬到派出所宿舍住,和我的辦公室緊挨著。當(dāng)他看到我們經(jīng)常匆匆忙忙帶上警械跳上警車出去辦案時,眼神中閃爍出不安和擔(dān)心。我們押回疑犯時,父親總是默默地過來給我們倒好水,然后關(guān)切的看著我們,我閑下來時就聊上幾句。一次工地施工時挖出一顆未爆的迫擊炮彈,在送往危險品倉庫的路上,為防爆炸,車上我小心的抱在懷里。平安回來后,父親沉默了許久,對我說:“做對了,這顆炮彈只有你抱才合適,其他同事哥們少,你下邊還有倆弟弟呢。”我腦海里不斷回想著父親的話。父親病情漸輕,臨回家前與我聊天時,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對我說:“你那一抽屜的紅本本是獎狀不?”我立刻對識字不多的父親匯報起工作成績:“這幾本是場里獎的,這幾本是局里獎的,這幾本是區(qū)里獎的,這幾本是市里獎的?!弊詈笪夷贸鲆槐痉旁诟赣H手上,告訴他,這是我的大學(xué)畢業(yè)證,是場里出錢供我上的,父親用那雙蒼老的手摸了許久,說:“有文化干的就是好??!多干點(diǎn),累不死人的?!?
后來,父親再也沒來過。今秋的一個午后,父親走完了樸實(shí)的一生,安詳閉著雙眼,就像睡著了一般。由于國家政策的調(diào)整,我從警察工作轉(zhuǎn)到政工部門,但我會在新的崗位上更加努力工作,爭取更多的“紅本本”,來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。
(房地產(chǎn)公司 孟憲臣)